燕村诗话八则

        燕村者，龚远生也。其君生于湘乡某乡燕子村，故名。少年学诗，长大及弱冠，笔耕不辍，其句也瑰丽，其意也清新。以致老成，每吟有奇趣。现将其整理成几则诗话，以飨读者。

秧针雨

        一日，燕村先生去省城诗协办事，刚跨进门，忽一人直呼：“秧针雨来了”。在座的人惊愕：原来此君就是“秧针雨！”

         说起“秧针雨”，这里有一个有趣的故事。在早些日的时候，中华诗词学会一个微刊，在全国各省诗词组织征集新田园诗，燕村先生以“秧针雨”为题，写了一首绝句投去，并得以辑录。内容如下：

深树丛中响杜鹃，野椒村里水含烟。

秧针乞雨穿根线，直把青葱绣上天。

        此诗有巧思，且有奇趣，读者十分喜爱，有诗友制作抖音传播。这样，“秧针雨”就在诗词界逐渐传播开来。有诗友这样说，诗坛不识秧针雨，纵是诗人也枉然。

冯白云与龚桃花

         冯白云，即湘潭诗人冯峥嵘先生。与燕村先生相交甚厚。每有新作，相互交流；无束无拘，论诗至笃。

        燕村先生每到阳春三月，桃花盛开之际，总有新作。巧思奇句，相缀其中，十分有趣。如巜雨中桃花》：

一种相思说到今，几分浪漫几分深。

二三四点桃花雨，足使东风乱寸心。

        冯白云评：转结别出心裁，燕村先生多有奇想。

        燕村先生另一首《溪边》，也奇思巧妙：

步出村头折向东，一堤杨柳不寒风。

黄莺恰恰溪前语，未吻桃花嘴也红。

         冯白云评：莺嘴红，桃花红，是耶非耶！

         燕村先生的另一首巜陌上农家》也写得十分有趣：

莺飞草长白云低，雨后农家初试犁。

最爱村前春水绿，桃花红透半边溪。

       因此，燕村先生便有了“龚桃花”之美名。

        且言归正传，冯白云与龚桃花有一个论诗的故事。

         那年，桃子成熟之时，燕村先生写了不同风格的两首同题且同韵的诗给冯白云先生，请舍其一而留一首。内容是这样的：

其一

课余乘兴出村头，贴浪轻飞三五鸥。

欲采山桃无一个，天边几朵白云柔。

其二

白云一朵几丝柔，水面无风自在鸥。

乘兴采桃桃不见，空余惆怅上心头。

        冯白云先生评：前首有闲适之意，后首有惆怅之心。建议两首都留着。

        燕村先生看后大笑，随即答道：冯白云与龚桃花论诗。冯白云亦笑，回复：燕村先生真幽默！

一瓢瓜蔓水  泼向九天来

        第一届全国百诗百联大赛开赛不久，燕村先生接待了一位30多岁的年轻人，自称要找龚远生先生，并自我介绍，鄙人姓陈，叫陈湘衡，湘潭白石诗社早期社员。还说是通过白石诗词协会秘书长唐国庆先生介绍过来的。接着便说，我是从百诗百联投稿湘潭版块中看到了一首诗，其中有两句“一瓢瓜蔓水，泼向九天来”，印象非常深刻。认为写得非常形象，非经历此事者而不能为之，故有拜访之意。燕村先生明白了，很热情地接待了这位年轻人，交谈甚欢。

        陈湘衡先生提及的那两句诗出自于燕村先生创作的一首五言律诗，原诗是这样的：

巜农居》

郭外横青陌，窗前长翠槐。

松泉流石响，云岳翥鹰回。

夜静听山雨，园春话草莓。

一瓢瓜蔓水，泼向九天来。

        转结两句确是形象，道出了有相同经历者未道出之事，未有此经历者也有身临其境的感觉。

        湘衡先生拜访了燕村先生之后，两人相交甚密，并相互交流习作和创作体会。湘衡先生后来成了湘潭诗词界的精英骨干，挑起了诗词协会的大梁。此是后话，在此无需多述。

这诗有禅味

         一年，燕村先生与湘潭的几位友人从南至西，游历名山大川。这天来到了山西境内，他们游五台山，登恒岳，看晋祠，一路欢歌笑语，相互唱和，创作甚丰。

        在晋城，他们遇到了一位颇谙诗词之妙的女士，也年龄相仿。在行酒论诗的过程中，大家免不了要拿出自己的新作交流一番，评论一番。当燕村先生拿出《登恒山》诗给大家评点时，都说好。那位女士更语出惊人，说“这诗有禅味，颇有王维遗韵”，燕村先生自然高兴。《登恒山》诗记录如下：

名胜千秋在，绝崖一洞天。

云中生古寺，涧底漾清泉。

雁过山留影，晚来雨带烟。

蓦然钟磬响，敢是问神仙。

        后来有人提出，这首诗好是好，确有王维风味，但颈联犯了孤平，有些可惜。燕村先生慢条斯理地说：“不得已而为之”，仔细推敲，竟无词可换。大家也就默然。

一首七绝有七个秋字

        说这个故事前，不禁想起唐朝大诗人李白的一首七绝《峨眉山月歌》，其中嵌入了5个地名，一点也不显痕迹，浑然一体。其诗是这样的：

峨眉山月半轮秋，影入平羌江水流。

夜发清溪向三峡，思君不见下渝州。

        其中峨眉山，平羌，清溪，三峡，渝州5个皆为地名，可见李白匠心之高妙。

         一年秋天，燕村先生与友人结伴，同观兰园。一路兴趣颇高，谈论也无非诗词歌赋。观赏归来，燕村先生乘兴创作了一首七绝《秋游兰园》：

南盘岭外未秋寒，秋水秋山入眼看。

秋色秋风秋树里，绝知清气是幽兰。

        写后，大家感觉好。从第一句开始，共嵌入6个秋字，并按一二三的顺序嵌入一二三个秋字，一点也不觉得做作，很是自然。正当大家兴致甚浓，忽有诗友提出，何不结句也嵌入一个秋字，更显巧妙。燕村先生以为然，于是结句改为：“绝知清气是秋兰”，大家大呼妙！这样一改，更加突出重点，况是秋天，与时令吻合。一首绝句，28字，竟然嵌入七个秋字，而不觉痕迹。最后，燕村先生把此诗敲定为：

南盘岭外未秋寒，秋水秋山入眼看。

秋树秋风秋色里，绝知清气是秋兰。

        把笫三句里的秋色与秋树互换位置，这样，秋色里既概括前面内容，又引出清气和秋兰，可谓更具匠心和诗的内涵。

        不久，夜深秋雨，燕村先生又试作了一首《浪淘沙》词，嵌入16个秋字，冯白云说：“又是句句含秋，优美。”录于下：

《浪淘沙…秋》

秋雨打秋山，秋意栏杆，夜深秋簟未秋寒。帘卷秋窗秋已半，秋梦如酣。

秋水起秋澜，秋鹭衔丹，陌头秋草点秋滩。一棹秋风秋荡漾，秋思斑斓。

        虽有文字游戏之嫌，但要嵌得好，其实也是很难的。

识我者   田园也

        田园者，湘潭诗人也。燕村先生与其相交甚久，气味相投，每以兄弟相称。

        田园先生甚是喜欢燕村先生的诗。一年，燕村先生游中苏边境额尔古纳河，写了一首五言绝句：天地千秋在，中俄一水长。往来船上者，扼腕说沙皇。田园先生以为此诗意境开阔，历史厚重，当属燕村先生五绝第一。燕村先生亦以为然，称“识我者，田园也！”田园则说，看诗我的眼睛有毒！意为不会看走眼的。

        有一年，湖北省举行首届武当杯全国诗词大赛，燕村先生一首五言律诗《登武当山》获得三等奖，便拿出给田园先生过目，但并没有告诉他获奖了。田园先生一看，便说你这首诗获奖了。燕村先生大笑，说“识我者，田园也！”此诗的内容如下：

《登武当山》

武当游览去，曲径入葱茏。

石叠千梯险，云浮万象雄。

满山横剑气，绝顶啸天风。

醉说神仙久，松林夕照红。

        评委老师评点：此诗意象开阔，用词雄浑，不失一首登临好诗。

        又一年，燕村先生为温州市江心屿谢灵运诗文岛创作了一首五言律诗，题为《春游江心屿》，内容如下：

载酒江心屿，春城夜浸深。

水波随月涌，灯火共潮吟。

二塔撑天地，双峰映古今。

谢公遗迹在，一念一回钦。

        燕村先生又把此诗送给田园先生鉴赏，其连声称赞说，好诗！好诗！定会获奖！燕村先生甚喜，投去参赛，果然获得三等奖。后与田园先生相见，燕村先生又如此说，“识我者，田园也！”两人相视一笑。

一句诗获奖

         一年，浏阳市举办纪念王震将军诞辰100周年全国诗词大赛，燕村先生按征稿要求寄去一首七言律诗，题为《缅怀王震将军》。其内容是：

将才一代出浏阳，誉满神州姓字香。

旗举川黔飞战马，戟横湘赣扫凶狼。

垦荒锅煮延河月，献爱身捐角膜光。

种柳栽杨三万树，春风播绿满西疆。

        此诗被评为一等奖。在有意无意之间斩获大奖，燕村先生十分高兴。到领奖的那一天，他早早从湘潭赶到浏阳，拜会了相关诗友。当主持人宣布一等奖得主时，会场呼声燥起，说“垦荒锅煮延河月”写得太好了，简直是神来之笔！”有诗友戏称，“一句诗获奖”！燕村先生与各位诗友共进午餐，交谈甚欢。

        回到湘潭，田园先生向他表示祝贺。并说，“垦荒锅煮延河月”是浪漫主义的代表性。后来，长沙一老诗人以《陌生化的妙用》为题，撰写了一篇评论文章，刊登在《中华诗词》杂志2013年第二期上。他对这首诗作了如下评点：

        这首诗第二句与第五句运用了“陌生化"手法，品位便大提升。尤其是第五句，道前人之所未道，所不敢道，振聋发聩，让受众者惊异莫名。这证明作者认可并娴熟地掌握了“陌生化”手法。评委将此诗评为一等奖，也证明诗界已有了审美新觉醒。可喜可贺，“陌生化”夺冠！

燕村先生和他的两位老师

        燕村先生的两位老师，一位姓张，一位姓易，我们可以称他们张老、易老。

        张老，醴陵人，地下党员，曾迎接解放军进入醴陵城。后在湘潭师范、湘潭一中担任过教师、教导主任、校长等职。文化大革命中受错误处理，平反后在湘潭地区工农教育办工作。就在此时，燕村先生学校毕业分配到此单位，正好在张老手下工作。张老工诗词，会绘画，燕村先生便跟他学写诗词。

        据燕村先生说，张老并不教他诗词格律什么的，只是在他的习作句式上指指点点。后来，张老也与燕村先生和诗，这样打下了良好的基础。

        燕村先生回忆，一次他和张老因为公事去溪口水库（现水府庙），途中突遇狂风暴雨，燕村先生就此作诗一首，题为《过湘乡溪口水库》：

乱雨狂风打画船，山重雾合水相连。

千回万转寻溪去，柳暗莺啼不见天。

         张老看后说，干嘛要"不见天"呢？这样没有出路啊！写诗跟人看事物一样，越是困难的时候，越要看到前途，要看到光明，要给自己以出路。燕村先生顿时大悟，把结句改为了：“柳暗莺歌天外天”，张老称好！自此之后，燕村先生写诗总是奋发向上，结句高昂响亮。

        1992年10月，张老病危，弥留之际要见燕村先生最后一面。燕村先生当时已去某县工作，无奈没有电话，联系不上。当燕村先生得知消息，张老已辞世。没有见到张老最后一面，遗憾悲痛叠加，燕村先生一连写了《赠吾师》《怀吾师》《悼吾师》三首七言律诗，并均在《湘潭日報》登载。录《赠吾师》如下：

置身教席等闲看，不意沧桑两鬓残。

月照南窗浮素影，鸡鸣北斗上雕栏。

花开桃李三千树，灯伴春秋一寸丹。

放眼群鸿翔万里，诗情原在碧云端。

         此诗后被北京诗人王成纲编入《华夏吟友》。

         燕村先生的另外一位老师易老，攸县人，人民大学高材生，与有文学泰斗之称的霍松龄是同窗好友，两人曾住一间寝室，且为上下铺。

        燕村先生与易老为忘年交，亦师亦友，感情十分深厚，隔三差五燕村先生都要带诗去拜访、请教易老。到易老耄耋之年，燕村先生每个星期天必去，若有事未去，易老必打电话问原因，且要求带两首以上诗去。此时他已把读燕村先生诗当作一种乐事。有一次，易老因病住院了，燕村先生帶着新作去看望。当他读到《赠友》诗：

正是芙蓉零落时，寻常花事莫悲之。

天涯芳草茵茵碧，绿雨东风总有诗！

        十分高兴，连声说：“好诗可以疗疾！”“好诗可以疗疾！”

易老十分欣赏燕村先生的诗，说清新、脱俗、自然，读起来朗朗上口，倍感亲切。

         一年，株洲举行“炎帝杯”全国诗词大赛。燕村先生写了一诗一词，易老看后，说两首都好，应该可以获奖。果然诗优秀奖，词三等奖。词录于下：

《水调歌头…谒炎帝陵》

        不到炎陵久，几度杜鹃红。此日前来拜祖，一路正春风。望眼山明水秀，到处莺飞草长，紫燕舞长空。几处农家女，耕播画图中。

        转丘陌，过绮户，入葱 茏。大殿赫然高耸，陵墓绕云松。教种人间五谷，尝遍天涯百草，人健又年丰。归去炊烟晩，苍翠万峰重。

        易老十分高兴，连声说好！好像他自己得了奖一样。还细言细语，他们（指诗赛举办方）还是有懂诗的。